“收到法院的裁定文书后，感觉工作、生活有了希望。”时隔一年，梁文锦明显从容了很多，脸上时常挂着笑容。一年里，他把全部精力投入工作，积极还债。
2021年7月19日，梁文锦接下广东省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送达的裁定文书，成为《深圳经济特区个人破产条例》正式施行后的个人破产“第一人”。
这背后，是深圳中院积极探索个人破产制度改革的不懈努力。在个人破产案件审理中，深圳中院不断完善个人破产配套机制，率先建立“法院裁判、政府监管、管理人执行、公众监督”四位一体的“阳光下破产”办理体系，为我国制定全国性个人破产立法提供基础和实践经验。
保护创业热情，鼓励经济重生
“最糟糕时，一天接到几十通催债电话，精神压力非常大。”申请破产前，梁文锦每月光借贷产生的利息、罚息高达六七千元，让他和家人心里非常着急。
35岁的梁文锦，前几年选择蓝牙耳机市场创业，因创业不成功及疫情影响，银行债务越背越多。最终，他无力偿还全部债务。提交申请前，债务总额约75万元。
“感谢个人破产条例，让我的生活没有那么糟糕。”事情在《深圳经济特区个人破产条例》施行后迎来转机。抱着试一试的想法，梁文锦向深圳中院递交破产申请，决定尝试“个人破产”这种方式能否摆脱债务危机。
深圳法院如何完善个人破产审判制度，更好地保护创业者热情，展现个人破产的司法温度？
对上百宗申请开展面谈辅导和深入研判后，深圳法院主动挖掘、办理具有典型性、代表性的案例，先后裁定审结全国首宗个人重整、和解以及委托和解案件，推出首批促进诚信债务人经济再生的个人破产案例。
“当事人均因创业失败后承受了巨大的债务压力，陷入债务危机。得到个人破产及时救济后，他们开启了新生活。”深圳中院破产法庭庭长曹启选表示。
“深圳是一个鼓励创新创业的城市。”梁文锦感慨，法院给予创业者实实在在的支持，即使创业者最终失败，个人破产制度也能为他们的身心、生活提供“兜底”的保障。
“首案意义重大，标志着我国个人破产制度从无到有，进入真正的司法运行阶段。个破制度给予债务人‘全新开始’的机会，让其尽快地恢复为有生产力、创造力的社会成员，进而增进社会整体福祉。”中国人民大学破产法研究中心副主任徐阳光表示。
卸下沉重包袱，找到生活希望
一份贷款担保合同，让张院生背负债务长达20年。
1986年，辞去高校教师工作，张院生决定下海经商“闯一闯”。后因公司未按时还款被起诉，他承担连带清偿责任。公司倒闭后，183万元的债务全压在他身上。退休后，扣除2200元基本生活费外，剩余退休金全被划扣还款，晚年生活愈加艰难。
2021年6月7日，张院生颤颤巍巍地走进深圳中院，提交个人破产申请。此时，他已是76岁高龄，担保债务还有97万元。在管理人的协助下，他与债权人达成和解协议，履行5.2万元款项的支付义务后，剩余债务将予以免除。
“我们并不反对他申请个人破产，并建议他去深圳中院和深圳市破产事务管理署寻求司法援助。”张院生的债权人平安银行负责人接受采访时表示，经过银行调查和管理人充分核查，张院生确实没有能力还款，属于诚实债务人。
“个人破产不同于企业破产，有血有肉的自然人贯穿于案件办理的全过程。”曹启选表示，制度设计既要帮助诚信债务人摆脱债务困境，也要加强信息公开和监督，保护债权人权益。
在《条例》施行的同时，全国首个个人破产业务办理系统“深·破茧”也首次与公众见面。申请人轻松几步即可完成立案申请、财产申报、材料提交等环节，线上就能办理个人破产业务。
同时，为推动建设破产信息公开制度，深圳中院联合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、深圳市破产事务管理署共同出台《关于建立破产信息共享与状态公示机制的实施意见》，着力完善破产制度配套机制，实现破产信息全流程、广角度、多渠道公开。
随着深圳试点改革探索的不断深入细化，个人破产制度的运行模式与准入标准在司法实践中逐步确立定型，“阳光下破产”办理体系稳步运行。
督促诚实还债，严防破产欺诈
“一直勉力还款，不希望孩子说妈妈是一个‘老赖’。”就在张院生摆脱重负一个月后，单亲妈妈呼煦晖接到了深圳中院送达的裁定文书，正式宣告破产。
5年前，呼煦晖经营的门店受商场倒闭牵连，这让她背负了480万元的债务。2018年，呼煦晖卖掉唯一住房抵偿债务，但仍有100余万元债务。经查实，自2013年离异后呼煦晖独自抚养女儿，没有固定工作，每月劳务收入仅5000元。
深圳中院认定，呼煦晖财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，符合宣告破产的条件。按规定，她将进入3年免责考察期，除每月必要支出外，剩余收入用于偿还债务。通过免责考察期后，即可免去剩余债务。
个人破产制度是否等于欠钱不还？是否纵容了“老赖”逃废债？自《条例》公布以来，社会公众对于滥用个人破产制度逃废债的担忧一直存在。
显然，个人破产不是、也不会是“老赖”们逃废债的工具。
为此，深圳中院做好两手准备。一方面创新面谈辅导机制，由破产法官对申请人一对一面谈辅导，让债务人清晰了解个人破产完整程序、获得救济的成本以及法律后果。
另一方面，坚持重整和解优先的司法政策导向，发挥破产制度的拯救功能，引导仍具有偿债能力的债务人通过重整、和解实现债务纾缓，支持清偿能力丧失或者难以恢复的债务人通过清算减免债务。
为此，深圳中院发布了《加强个人破产申请与审查工作的实施意见》，健全申请前面谈辅导程序，加强信息公开以及公众监督，明确了申请个人破产三种程序的准入规则。
截至2022年10月，深圳中院受理的重整、和解案件，占到全部案件的91%。“通过重整、和解，督促债务人尽力还债，这既能够保障债务人获得及时救济，又提升了债权人的清偿率和社会接受度。”曹启选表示。
让“诚实而不幸”的人获得新生！深圳中院将继续坚持“以重整和解类再建型破产为主导，以清算类分配型破产为兜底”，在救济诚信债务人与保护债权人之间找到兼顾平衡点，严防利用破产程序逃废债的行为。（记者 吁青 李倩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