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、木、角、石、玉甚至果核等物,同为琢刻巧技,并无严格分工,多为文具或案头清供,属于明清文人日常最相亲傍的玩好之物,也是文人与工艺结盟的斯文载体,尤其是竹、木、石类,不太孱弱的文人甚至不必假手于人,直接就揎拳捋袖的铁笔挥洒起来。
苏州枕江倚湖,居运河之枢纽,食海王之饶,拥土膏之利,民殷物繁,自古就是工艺美术品的重要生产基地。自石器时代苏州就开始了工艺美术品的制造,精美的玉器、骨器等时有发现,吴越青铜铸造业更是雄冠天下。宋元以降,“衣被天下”、“苏州一府,赢于浙江全省”,苏州成了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。优越的经济条件,催生了广阔的艺术品消费市场,也培育了大量的艺术门类,史称:“吴中男子多工艺之事,各有专家,虽寻常器物,出其手制,精工必倍他所,女了善操作,织維刺绣,工巧百山,他处所效之者莫能所及。”经过长期的生产实践,苏州逐渐产生了以细腻精巧著称的苏式上艺风恪,如《天工开物》称“良玉虽集京师,工巧则推苏郡”。明清时期,苏州更是“百工技艺之巧,他处所不及”,并且产生了“陆子冈之制玉、鲍天成之制犀、周柱之冶嵌、赵良璧之制梳、朱碧山之制银、马勋荷叶李之制扇、张寄修之制琴、范昆白之制三弦子”等一批工艺大师,其绝技“上下百年保无敌手”。据地志资料不完全统计,苏州工艺品的种类达五十余种,并形成了各自的专业化分工,如虎丘捏像、新郭眼镜、横塘宝石、承天寺纸作、专诸巷玉石作等。
在众多苏州工艺名家中,当属碾玉妙手陆子冈最为知名,史料记载,他不仅擅长治玉,还工书画,乃至竹、木、石雕刻及镶嵌宝石及琢刻名款等,技法娴熟,并都有成就。被后人奉为苏州琢刻业的师祖,顶礼膜拜。明末苏州玉雕艺术发达的时候,也是吴门派文人画和金石篆刻艺术开始的时候。宋、元皇室画院画法,落款仅是简单的署名或花押。绢纸本画,都以彩色煊染钩勒工整的画面。自吴门画派兴起,沈石田、文徵明、唐伯虎等都用诗词题记,填在画面空隙。画则崇尚写意简淡,诗词则书法精雅,又铃上印章。这样的诗、书、画、印结合,使刻印艺术大被重视。文彭、何雪渔在几寸长或更小的玉石上,逞其雕刻的才华,在正面刻出了仿学秦术、汉印的篆隶名字,又在边角顶纽雕镂出节、符、狮、兽、鱼、龟、松、鹤或人物山水等玉雕。这样,文人和玉工结合,使苏州玉雕艺术更发展为诗情画意浑然一体的精品。据清周亮工叙述,文三桥(彭)所刻玉章,都落墨后由李文甫镌刻。李又在边纽上雕以花卉虫鸟,使寸石有不尽的艺术趣味。
清代苏州的专诸巷是江南手工业者的聚集地,大量的手工匠人世代与此谋生。清纳兰常安《爱宜室宦游记》载:“苏州专诸巷,琢玉、雕金、镂木、刻竹、髹漆、装潢、针绣,咸类聚而列肆焉。其曰鬼工者,以显微镜烛之,方施刀错。其曰水盘者,以沙水涤滤,泯其痕迹。凡金银、琉璃,绮、铭、绣之属,无不极其精巧。概之曰苏作”。
因江南独特的地域文化优势,苏州的手工匠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,虽说是要干具体活计的工匠,但大多是书画能手和鉴古的行家,用今天的话说,就是一专多能,无论是苏州雕刻界师祖级人物陆子冈,还是清代专诸巷的玉、石类雕刻世家姚宗仁、郭绍高、顾德麟等名匠,均精通书画和鉴古,并于同时代的文人交往甚多。因此一些出身书香的达官贵人,也不耻小技,而在案牍劳形之余,跟工匠学习,并饰以学术文才。晚清末年,研究金石学有名的吴大徵,在巡抚致仕以后,以及寓苏旗籍贯胄郑大鹤(文焯),都能镌刻玉印。